一時間我竟然不自信了起來，起因可能就是因為當初看水脈時候留下的挫敗感。

但這種苗頭一起，就被我壓下去了，我開始拼命用手裏的刻刀繼續雕刻，原本這一系列雕刻而出的鎮水獸質量級算不上多麽好，結果因為我現在繼續雕刻起來，加上心裏想的別的事情，無法集中註意力，竟然更加糟糕起來。

在兩個最基本的鎮水獸都完全雕刻失敗後，我用牙簽猛地在自己腿上刺了一下，繼續雕刻起來。

四天時間不到，禹王宗的兩尊鎮水獸被送回來了，看到我跟錢老怪各自的寶貝鎮水獸都沒什麽損壞，我這心裏才松了口氣。

算上現在我自己雕刻出來的鎮水獸，再加上他們從禹王宗拿下來的那七八尊，現在一共有接近四十尊，而錢老怪也已經完成了兩尊石犀牛的雕刻，但之後老錢已經連著毀掉了三尊殘次品，我們現在還有相當的工作量。

最重要的是，這種事情沒有旁人能幫我們代刻，而且，也實在是沒人會，這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嘆了口氣，這兩天也沒有睡好，錢老怪估計是跟我狀態也差不多，他這天狀態不佳，索性就走出來，要跟我去看看我們家人的衣冠冢。

當年在我逃出生天之後，根本就沒能找到其餘人的屍體，於是姑姑在附近留下衣冠冢，用作每年的祭祀。

再一次跟錢老怪一邊散步，一邊來到這裏，我的心一下就靜了。

在墓碑一側灑下三杯水酒，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待著，大約等了一會兒，我招呼都沒跟錢老怪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再度坐下來繼續雕刻，這一次，之前的煩心事以及恐怖跟疑惑不解，一起分散我註意力的念頭都已經被拋到了腦後，我再次開始雕刻，這一次就比之前快多了。

在禹王宗那批鎮水獸運送到沔江之後的兩天，我們的鎮水獸加起來約有七十多尊了，而錢老怪的五只石犀牛也已經完工。

我問錢老怪怎麽樣，錢老怪看了看後雕刻的一批跟前面註意力不集中時候雕刻的那些，對我說道：“註意力一定要集中，你每次下刀，都是在塑造一個新的生命，如果因為註意力不集中而使它們塑造成功，變成一個生命，又使它們弱小沒有自保能力，那就是你自己的失職，你應該愧疚。”

錢老怪這段訓斥的話，仿佛又讓我回到了當年被他教導的年代，我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只得嘆了口氣，看著那些被我雕刻出來的鎮水獸，心生愧疚。

但這時候，我仿佛感應到那些鎮水獸一直在耳邊叫我似的，雖然聲音很小。

我試著對著它們打了個招呼，頓時聽到了它們更加興奮的聲音。

它們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笑的純真而自然。

但我再仔細豎著耳朵去聽，那種聲音卻消失掉了。

我一時間覺得很奇怪，不止是連我覺得奇怪，身邊的人都很奇怪的看著我。但我奇怪的是剛才我是否出現了幻聽？

而在我身邊的這幾個家夥，他們奇怪的是我剛才對著虛無的空中說話。

“細娃子，你沒事吧？”錢老怪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關切地問了一句。

我呆滯的點點頭，隨後才回過神來，對他說道：“沒，沒事。”

“怎麽對這空氣說話呢？你看到鬼了？”冰也問了我一句。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覆，這時候，就聽錢老怪說：“咱們去看看說吧。”

“好。”

冰還是帶我們到了一開始就去的跨江大橋上，還是之前我跟白夜一起看過的那片水域，但現在在錢老怪的眼裏，卻充滿了嚴肅感。

錢老怪站在跨江大橋上，看著下方的水，就那樣站著不動，足足盯了半個小時。

隨後他問冰這幾天幽靈船的事，冰回答說這幾天當中，幽靈船都沒有出現。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之前撤離的那些漁民也因為時間的原因，開始回到了兩岸的江邊上重新勞作。

這個時間段正是捕魚的最好季節之一，加之疏散人群已經半個多月的時間了，到現在，早已經到了江邊居民們承受的範圍之外。

冬天的時候已經休漁了一段時間了，現在正是最好的勞作時節，如果現在還不動彈，這一年就真的沒什麽吃的，更不用談什麽收入一類的事情了。

我嘆了口氣，看了看沔江的水，又看了看當年家所在的村子，遠眺了一眼那個方向，但當年的一切，到現在已經完全變了。

盯著眼前的江水看著，仿佛那些水影隨時會幻化出一頭龍須鯉魚一樣，我一時間被嚇了一跳，突然轉身，看到白夜正面無表情的站在我身後，他看到我疑惑的問：“你怎麽了？”

我沒有立即回答他，倒是這時候，錢老怪說要去幽靈船消失的地方看一看。

我們馬上找車，直奔那個位置。

那是在八十公裏開外的下游地帶，一個地名叫羊安村的地方，河流在這裏開始呈現出越發湍急的流勢，也就是在這附近，幽靈船開始消失的。

再度來到這裏時，已經是三個小時後的事情了，白夜看到這個地方，臉色顯得更加嚴肅。

在這裏，一側上方是陡峭的絕壁，另一側則是一片白色沙灘，看起來十分幹凈。

要到達沙灘所在的方向，要先穿過一片樹林，我們幾人沿著樹林走，能清晰看到丟在林子裏的一些塑料袋、燒烤垃圾，這裏即便有些偏僻，但來這裏郊游放松的人也還是不少。

兩腳踩在松軟的沙灘上，從這沙灘的位置可以清晰看見前方江岸的狀況，這江面足有一百多米寬，水勢湍急，但即便如此，距離跨江大橋部分那幾百米寬的江面來看，還是小的多的多。

而白夜他們屢次三番下水的地點，就是在對面峭壁上一顆老藤根部下垂直的水域中。

“就是那顆老藤附近的位置，幽靈船每次過來，最後都在那個位置的江中心位置沈默了。”白青峰說完話，隨後又指著淺水岸邊的白沙說：“水底也是類似這樣的白沙完全看不出絲毫行跡。”

但錢老怪聽完這話，站在江面看著水中的一切，隨後又找了塊比較高的地方看了一遍，之後問白青峰：“那個地方的水底，是不是有一大片水草？這些水草都是紅色的根，黑色的莖？”

白青峰仔細回憶了一下，隨後竟然點點頭：“好像是，從那裏過時的確看到大量水草，這是真的。”

好家夥！

我不得不佩服錢老怪的本事，但關於他推斷出來的這些，我記得錢老怪以前跟我說過，但其中大多數卻都還是沒提過的。

“細娃子，你來看，這江面上的各色水脈相互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個像是扣結一樣的東西，這些就叫水脈團，一堆水脈團聚集在一起就叫水脈網，這些水脈網如果布滿整個江面上，就說明水中情況已經覆雜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地步，而在這種水域裏，那些東西在水中可以自由穿梭，也因為水脈相互勾連，水中異獸只要攪動一條水脈，就會引起成百上千，甚至越來越多的水脈團一起運動，掀起巨浪來，一旦它在水中來回運動的話，這巨浪成片連綿，就能攪動起風雲，引的江水倒灌。”

“所以錢師傅，這……就是這條龍須鯉魚真正能引發水災吞噬江岸的原因了嗎？”冰看著錢老怪問道。

此時的錢老怪一點頭，對我和白夜說：“錢江水脈分明，能掀起浪頭來，全靠修蛇本身的能力，但這修蛇根本不能與龍須鯉魚制造的巨浪相抗衡，這龍須鯉魚能制造出滔天海浪，問題就在於對於水脈的恐怖掌控跟帶動能力。”

說到這兒，錢老怪又帶著我們朝著下游繼續走去，約莫在五裏外的地方，此刻錢老怪再看著水中的波紋，對我們又說道：“你們看這裏的水脈。”

“細娃子，你仔細看。”錢老怪專門點名要我看，我自然而然的盯著水面看了又看，這水中真的是什麽情況都沒有啊，水脈分明，一條暗水說明經常有異物在江水中出入，剩餘的其他水脈完全正常，別說剛才我們所遇到的水脈網了，就是水脈團都沒看到一個。

錢老怪轉過來看了我兩眼，似乎是知道我看懂了，他隨後問我：“這下你小子明白了吧？”

這會兒其他人也同時盯著水裏在看，但明白人就我跟錢老怪兩個，眼看其他人一臉的疑惑不解，我對他們解釋道：“這裏連一個水脈團都沒有，更不用說水脈網了，也就是說那條龍須鯉魚真正恐怖的地方在於它能改變水底水脈網的結構，這才是最可怕的事，而一旦改變了水脈的結構，它就能掀起巨浪來，同時因為水脈網繁多，引得鎮水師也無可奈何，因為水中到處都是水脈，條條路都可以通行，這龍須鯉魚在水中暢通無阻，那就算你下了鎮水獸也是浪費材料，因為你根本就鎮不住它。”

“對。”

錢老怪隨後又說道：“青峰跟我說過，他當年在水裏跟那家夥搏鬥，黑鐵棍死戳都無法破開這龍須鯉魚的鱗片，最後只能在它腹部的位置使勁，才勉強將它弄的受了點皮外傷，他當時告訴我，覺得這龍須鯉魚幾乎沒有缺點，後來又機緣巧合找到一條龍須鯉魚幼崽進行研究，但也沒有頭緒。”

“是啊，錢老，說實話我這些年還是弄不透它，但我後來在觀察龍須鯉魚幼崽時，似乎發現一個問題，它們身體上的鱗片，都是從一個點蔓延到全身的，那條寄養在人家的龍須鯉魚幼崽最近長大，我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

“什麽？”我們當即問。

“我發現，這魚的咽喉部位，魚嘴往下一點的鱗片上有個凹陷，它腹部的鱗片都圍繞那個凹陷長成分布，在龍須鯉魚咽喉部位的凹陷處，魚鱗比別的地方要稍微厚一些，周圍的鱗片就像是一大片蓮花一樣分散開，我在想，這地方與其他位置不同，或許正是龍須鯉魚的一大弱點也說不定呢？”

“青峰，照你這麽說，還真有可能。”

錢老怪說完這話，但隨後卻又嘆了一口氣道：“即便弱點找出來了，要殺它卻並不容易，我們需要先將它鎮在水中，可這些水脈網無處不在，要鎮龍須鯉魚就要先破水脈網，這件事可是要大費周章了，老錢我雖然有辦法，但只可惜心有餘力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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